Coco

Systematic gathering of small insights

由一场与父母的冲突开始说起

1. 

在暑假在尾巴几天才回家已经是这几年的常态,回家的时候每天无所事事,早上是家里起的最迟的人,在早饭与开始准备午餐之间发呆放空两小时,或是翻几页没有营养的书、做一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成行的旅行计划,十一点开始窝在餐桌上看父母在开放厨房里开火做饭。吃饭、唠嗑,然后午睡到三四点。如果这一天晚上有煲汤的话,汤的香味在三四点已经飘进了我的房间,像是给我的胃提前打了一剂兴奋剂——“虽然今天白天已经吃了那么多,而且一点都没有动,但是你必须要在晚饭时间到来之前腾出足够大的空间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准备、进餐、唠嗑、饭后散步放空。夜晚八点之前总是能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抱着手机,打发打发时间很快入睡。

 

过去的一个暑假因为自己的奔波与客观条件的恶劣,与家人朋友都处于一个半失联的状态。但一回家,马上又回到“网瘾少女”的状态,跟进各个朋友的社交平台,深夜解决各种感情问题,信息秒回……充分实现了我在奔波中许下的愿望,“等我回家了,我要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享受Wi-Fi玩手机玩到地老天荒”

 

其实不然,感觉就好像在极短的时间内跟进了身边很重要的人们在过去几个月中的信息变动,像在期末考前临时抱佛脚的人一样上了一节又一节crashcourse。消化爆炸的信息量不比身体在外奔波来得轻松。

 

扪心自问,为什么暑假过得这么开心呢?其实我自己也是很享受这种“失联”的状态的不是吗?我活在自己的时区、自己的速度里,既没有被别人甩的太远,也没有跑在别人前面。平时看的很重的东西因为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也渐渐放下了,不会去想“因为朋友a在做这个所以我要不要也尝试一下呢?”、“b做的事情好有趣呀,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考虑到?” ……那又为何不把这样放松的“失联”状态延续到日常生活中呢?在学期中也时常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把社交账号删除,继续不及时回信息不就好了吗?操作手段岂不是很简单?这样做固然不是不行,只是我并不觉得我会真的感到开心。

 

暑假心安理得的“失联”是因为知道在短暂的失联之后终究会回到联系紧密的现实世界中去,知道能够有一段缓冲的时间让我攒好勇气与能量,我也愿意承担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所带来的不适与任何后果,毕竟人不能总活在逃跑的状态中。在日常生活中也失联就真的是在做生活的逃兵了。

 

2.  

这种放任自由的后果之一就是回来第一天就和爸妈起了一次尖锐的冲突。


爸爸张罗着给妹妹转学却连这个新学校有几个学期都不清楚,也完全没有透彻的交流。在我的不断疑问与暗示之下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与决定有任何不妥。关于这个学校本身的信息一问三不知,除了一些抽象的排名与录取率之外两手空空。我当场爆炸,“做决策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息,是信息啊!!!这里的信息不是道听途说,不是信息自带的光环,而是实实在在、白纸黑字的信息。连基本信息都完全不了解,甚至主观上觉得它不重要、根本不想了解的人,有什么发言权?有什么做决定的权利,特别是为别人做决定的权利?”

 

爸爸:“我又没有在美国读过书,我怎么知道一所学校到底是哪里好?知道它好就行了,去上了准没错。”

 

我:“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连这所学校的网站都没有登上去过?“

 

爸爸:“学校网站上的信息不就都是那样?我英文又不好,看了也说不出来,还不如不看。让我看网站简直是强人所难,你让我用什么去收集这些信息?”

 

我在心里呐喊:“还能用什么?!用你的commonsense(常识)啊!嘴上说着‘做不到’其实都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说白了就是自己还是不想做。”如果我是家长,我最基本的肯定会把学校官网以及网络上所有的信息都仔细读过,然后再尽可能的去联系孩子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其他家长,从一些更主观的角度考量这所学校的优劣。第二点做不到也就算了,第一点是必须的呀。

 

冷静下来发现,对于我来说是常识的事情对于背景不同的人来说也许完全不是常识。我的这些“常识”建立在我在美国读了五年书,在学校里摸爬滚打的经历,建立在我教育背景丰富的同学朋友们每日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我的咄咄逼人也许真如爸爸所指控,是“强人所难”,是我太过习惯于自己的信息优势,而拒绝换位思考。

 

故事说到这里也许就能了结了,双方意识到自己视角的局限性之后各退一步、握手言和、一起合作就好了。但是并没有。

 

真正重要的事情,仅仅因为个人能力目前的局限或是主观上体会到的“困难”就可以不去督促、不去推进、不去“强求”了吗?在这些事情上,是否会有“强人所难”变得越来越不困难的一天?

 

在这件事情上的强势事实上把我自己都吓到了,毕竟如父亲一样,我平时是最喜欢把“顺其自然”挂在嘴上的人。反观我自己的成长经历与教育背景,对人生改变最重大的一次转学也是在母亲的反对与父亲的鼎力支持下一意孤行的——九月一号开学,八月二十六日决定转学。在申请大学时有的人对自己理想学校的学术体制侃侃而谈、如数家珍,我却在申请的当时连现在自己在读的专业的存在都不知道(当然不是提倡这样的仓促决定)……在大事上,明明我与父亲一样喜欢博弈,喜欢等待与伏击机会,喜欢模糊的处理信息之后纵身一跃拼一把。明明我是那个骄傲的对母亲说“我希望我就像一颗杂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随便被风吹到哪里都会狠狠的扎根、茁壮成长。所以你不要担心。”明明我也清楚的知道机缘的重要性,再仔细考衡之后作出的决定也不一定会比仓促中做的决定有更好的决定,但是却似乎越长大越小心翼翼了,越意识到“等待”这个状态本身是一种特权

 

3. 

在家的最后几天准备调整心态面对大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无聊,莫名点开了已经好几个月没关注的handshake(一个求职平台),毫无悬念的陷入了焦虑。

 

上个学期做了一份平淡的实习兼职,短期内并没有肉眼可见的成长与成就感。也许是实习单位本身的问题,也许是学期间实习鱼与熊掌无法兼顾的问题,也许是匹配度的问题,总之一个学期结束之后,虽然我能侃侃而谈(胡编乱造)non-profit运营的各种常见挑战、文化、媒体与科技交叉行业的发展现状、创意营销策划等等,但更直接的结果是——我被压的完全无法喘息,身心状态全线崩盘,走出office的那一天怀着对上司与同事无限的感激,我如释负重,发誓“我再也不要一个学期一边上20学分的纯文科课,每星期读一千页书,再一边兼职了!”

 

然后暑假便安心的读书与周游世界去了。

 

因此很久很久没有看过handshake和linkedin了。偶然点开之后,看着学术背景相似的同学们的职场经历,一时间陷入了“天呐,这学期不找兼职我未来要失业了”的恐慌之中。我读书都读的要垮了,为什么有人能一边读书一边没学习都实习呢?为什么我看到各种小众的机构的信息会头疼,有人却能准确的找到冷门却适合自己的岗位呢?归根结底就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人的“求职敏锐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词的存在)就是比我高呢?

 

结论是,我的思路一定在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我一定有哪里做的不够,我一定看漏了某些重要信息。(我校著名stressculture的经典症状——永远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固然不必给自己添加不必要的压力,但是即使通过与身边人的比较找出自己当下症结所在还是很有用的。只是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模糊。)

 

在思考工作这件事情上,我就像是一只乌龟,总是在短暂的伸出头之后又很快的缩了回去,然后跟自己说“你看,我试过了呀,这条路行不通不是吗?”感觉我永远在试错,却从来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过。

 

埋在壳里睡大觉,呐喊“我就是不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臣妾做不到啊!”的时候,想到了几天前与父亲的争执。对他说的长篇大论似乎直接可以改几个词放在自己身上——

规划职业道路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息,是信息啊!!!这里的信息不是道听途说,不是信息自带的光环,而是实实在在、白纸黑字的信息。连基本信息都完全不了解,甚至抵触了解的人,有什么发言权?有什么做决定的权利?”你为什么不去认识更多的人?然后再通过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人?

“还能用什么(规划职业道路)?!用你的commonsense(常识)啊!嘴上说着‘做不到’其实都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说白了就是自己还是不想做。”

 

第二段话甚至一字未删、一字未改。我被这两段逻辑的完美吻合气笑了——父母拿着不完整的信息为子女的升学做决定,而我面对着宽广而未知的世界试图寻找一条谋生之道。不知道哪个才是“强人所难”,亦或都不是。

 

如果也这样一字不改的把自己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我会不会更主动一些?会不会明知道是强自己所难却还要知难而上?还是继续做那个相信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自己?

 

我不知道,这个新学期、或是新学年结束后的我也许才能给自己答案。

 

4.  

好像又写了很长一段没有任何解决方案的文字,也许我太过沉浸于自我挖掘、自我讽刺、自我批判的快感中。在短暂的极度清醒与极度的现实之后,我又要做回那只沉没于书本海洋之中的乌龟了。

 

在飞去纽约的飞机上敲下这些文字,也许只是想说,有时候换个角度看自己的决策,也换个角度看别人的决策,蛮有趣的。也许踏上这个奇艺的角度之后会对自己/他人更加严格,也有可能会对自己更加宽容,但切换角度本身能让人会心一笑。

 

最后,感激朋友们各使奇招将我从时不时的面对未来的焦虑之中拉出来,也感激一直在与我一起成长的父母。

 

相信我的漫漫求职(人生规划)路,与妹妹的漫漫求学路,终将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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