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o

Systematic gathering of small insights

沉默、溺爱、惯性

沉默、溺爱、惯性

  1.  

T教授是我大学生涯中第三位母语非英文的文科教授。我之前的感受是母语非英文的人在用英文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有两种极端的反应——要么像纳博科夫(《洛丽塔》的作者)那样视文法为玩具,创造出母语者无法想象的繁杂而华丽的句子;要么像是拳头在冬季结冰的河上死命的砸,试图砸破冰块掬一些水出来解解渴,可是这冰块就是怎么敲都敲不穿。

T教授则两者皆非。他像是烧出文字的甲骨,静静地呆在那里,等你慢慢解读。

学期初朋友介绍我上他的课时说,他的课堂讨论可能不太有趣,但是给的学术指引一定是扎实的,“他认真的会让你怕”

过了小半个学期,我就深切体会到了“认真到让人怕”是什么意思。上课的时候有学生发言,他一定会蹙眉停顿几十秒,仔细思考许久之后说“I’ll get back to you later” (等我仔细考虑之后再给你答复)。有过教学或事公众演讲经历的朋友们都知道,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更不用说是教授,大部分人文学科的教授巧舌如簧,不管学生抛出多刁难的问题都能马上接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微妙处理各种可能发生的卡壳,而接不上话更可能被视作是教学的无能。可是在哲学楼地下层的教室里,每星期一下午天将暗未暗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几分钟安静的空气。

我最害怕在一天中的下午四点到六点这个时段上课,要么被暖气熏的昏昏欲睡,要么望着窗外天一点点暗下来、赶回家的人脚步越来越急促,一心都是抽出手机刷社交平台打发时间的冲动。而在t教授的课上,即使是漫长的沉默,我也没有过不耐烦的情绪。他陷入了他的沉思,我陷入了我的沉思。能在被学校不断压榨的宝贵课堂时间里享受有质量的静默,也实属难得了。

偶然与t教授的一位博士生聊到我对他严肃而认真的印象,对方说“严肃而认真,甚至到让你怕的程度?你是认真的吗?he is such a pushover!(他完全就是个软柿子)你只要在他面前理直气壮一点,把英文说的飞快,他就会陷入沉默,封闭在自我确认、自我怀疑的世界里。这时候你提出什么意见,他都不会否定。”

要如此解释也并非不可以。由此可见英语非母语的教授在美国高校教学环境中的艰苦生活状况。也许是我同样身为英文非母语、每天在自己的不完美中呼吸生存的留学生,更愿意去更多的理解教授在语言上的瑕疵。但抛开语言,在交谈中陷入沉思的停顿也许也是个文化习惯,然而“巧舌如簧”、思维飞速等等标签已经被许多人牢牢的贴在“好教授”这个身份上,或是在美国社会中更广义的“成功人士”身上,不愿欣赏与接受风格迥异的人格与教学风格。对我来说不然,沉默寡言不等于无趣(当然既沉默寡言又无趣的人也不在少数),能得到灵感与启发的都是好教授。

 

学习纪录片理论入门的一点便是medium specificity,每个沟通媒介(文字、影像、声音、照片、手绘、戏剧……)都有自己的特殊媒介属性,而纪录片作为一个多种媒介合成的媒介,其本身就是具有多重故事线、创作者也拥有多重身份。在同一秒钟,屏幕上闪烁的画面、字幕里的文字、似有似无的背景音乐等等可能传达是相左的观点,若是只关注与故事线,那把字幕整合在一起收录成文字就可以了。看人也一样,若是沦落到将交流提纯到语言或文字本身,而忽视掉对方说话的语气表情、说话的环境等等,那么看到的也只是对方极其单薄的一面,不免失真了。

我写这段话似乎有些自我矛盾,因为选择了学习文学就是成天和单薄的文字打交道,文字规规矩矩的躺在那里,既不会哭也不会笑。而我作为一个资历尚浅的入门者,不可能为了自己方便就给它们强行加戏,让这个哭、让那个笑,而只能尽可能的在意识到媒介本身的限制之后,合理推断文字之下、文字以外更丰富的内容。

对平面文字的依赖与我对平面社交媒体的依赖是相似的,即使是现实生活中可以二十四小时溺在一起的好朋友,有时也会更享受通过微信、email、书信、彼此写的文章交流的方式。因此我不同意社交媒体上看到的被快餐化、过度简化了的对方,它仅仅是对方多面中的一面,但却也是真实的一面,甚至是因为了有了社交媒介才能有幸被挖出来的真实的一面,有时甚至比朝夕相处更为真实。我不认为真实只有一个,并且为这个飞速膨胀、距离被拉大的世界能让我有幸看到家人朋友们不同面的真实,而感到幸福。

回想到大一大二时的自己,从一个相对贫乏的精神世界(甚至是略微反智的大环境)下突然跳到了思维碰撞的大糖罐中,我有限的脑细胞只能将周围的多维度信息不断提纯、提纯、再提纯,认识身边扑面而来的陌生人最终提纯到一个标准“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有思想、有精神追求的人?”现在想来错过了许多更有趣的维度,但当时年纪、阅历、能力皆有限,也算是尽己所能了。

 

很庆幸在2020年到来之前上了一节我从高中开始就心心念念想上的纪录片分析课。果然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杯清酒敬给十几个在沉默中度过的星期一下午。

 

 

2.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位以如此高的频率感谢学生的教授。

Thank you for sitting in my lectures when there could be at so many other places that you can be now right. Thank you for always taking risks when you could have written on topics that you are already familiar with. (脱离了美国高等教育的语境,以及这个语境之下特殊的教师与学生的关系,翻译成中文之后这段话将会变得非常奇怪:“感谢此时此刻在世界各处逃课逍遥的你,选择坐在我的课堂上。感谢可以轻易选择你熟悉的主题写论文的你,选择了背负风险、挑战自己”)

 

在三十人以上的lecture逃课这件事用“公开的秘密”来形容已是都太过恭维美国目前的大学教育系统,大量的学生逃课是教授也默认接受的一件事情。学生来学校求学来上课是尽到做学生的本分,不来上课照样完成了功课、获得了知识养分、拿到了应有的成绩与学分,也是无可厚非的个人选择。然而当教授放低自己的身份真诚的感谢尽了自己本分来上课的学生、而不是学生先自发的感受每节课都认真准备讲课的教授,我很难分清这是教授在讨好学生,还是教授委婉的讽刺。同理,在论文中挑战磨练自己也是学生自愿做的,为了稳定的成绩选择一个已经熟悉的话题不过是在原地踏步,也是一件不褒不贬、无可厚非的事,但并不能因为许多人选择了更容易的后者便将前者上升到它本没有的高度。

 

不是说不可以翘课,也没有任何鄙夷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写论文的同学的意思,每个人本来就从同一节课上得到不同的收获。年初去试听另一个教授的课时她说“你真的认为我在乎你有没有一字一句的读完我布置的阅读材料吗?你真的认为我在乎你写论文是花了两个星期、还是在deadline的十小时前吗?你以为我在乎你在我的课上拿了a还是d。我不,我真的一点也不。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能从我的课上得到你认为重要、值得的什么,即使它与我的课没什么直接关系。我无法为你定义什么是对你来说重要、值得的东西。

 

我相信c教授也是怀着这样开放的态度,因此心安理得接受学生对她课程的不同接纳方式。也许学生翘了对于自己来说不重要的课,在宿舍里补眠,也是对他们的身心健康有益的,不比每节课都勤勤恳恳听课记笔记的学生收获小。当问题的核心在于,是学生自己为自己定义什么是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对于准时来课堂听课的学生来说,他们并没有战胜了“想要逃课、想要睡觉、想要在别处逍遥”的巨大诱惑,他们本来就为了学习而来,没有道德上的优越;而对于想要逃课却迫于各种因素没有逃课的学生来说,这也是他们的个人选择,没有任何道德上的崇高性而言,不值得鼓励与赞扬。(如果不是必须上又实在不想上这节课,与其勉强自己,倒不如报名转到别的课上,愉悦自己也愉悦他人)

 

(更何况这里说的并不是照着书本、做做pset就能自学的stem学科,而是文学课lecture。上了三节两三百人、与教授一整学期零交流的大lecture之后,毅然决然从理科转了人文的我认为交了学费报名人文的课的精华,在自己读完书的基础上,便是听教授的高见并在课堂上与同学切磋,长期随意翘课的决定似乎不能用“愚蠢”二字之外的任何一个形容词来形容。除非是被逼着来上这节课满足毕业要求,那消极的学习态度可以另当别论)

 

诚然,教授可以发自内心的感谢积极参与了一个学期的学生,但学生却不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属于自己的赞扬。很难相信在一所过五关斩六将的美国常春藤盟校中,有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需要依靠着教授的讨好来尽到自己的本分,并且因为这样的感谢沾沾自喜。然而这就是事实。

 

C教授的完整版演讲很长,她当然不单纯表达了对学生准时来参加lecture的感谢,更多的是感谢了学生们诚恳的智识碰撞,将自己置放于与学生平等的位置,与学生真正成为朋友,尽可能的向更多的学生分享人文学科的快乐。(这也是我非常喜欢c教授的一点。但即使是朋友,和对方约好了却不断放对方鸽子也是极大的不尊重吧。)换个角度想,出于降低人文学科门槛、欢迎更多人加入的初心,c教授可谓是通透的看穿了人文课程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困境——它不受重视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继续保留着自己高冷的尊严、孤芳自赏,还是稍微拉低脸面、降低标准引得更多人的关注?

 

如朋友般给予了学生为自己做决定的自由,却又如家长过度保护孩子般为学生有偏差的决定买单,大概没有家长比部分美国大学更宠孩子了。


3. 惯性

 

“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不想读书”是我2019年开头写在电脑里从没有发出去的一篇文章的标题,大概是总结了我2018年的阅读经历与琐碎的心得,看看文章开头就知道不值一读:

一直以来以“喜欢读书”来标榜自己是极其不正确、虚荣、且可耻的,因为一年当中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几个月都会有不想碰一本书的情绪。2018年也不例外。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2019年年初了,彼时一天当中能在床上待二十个小时,与手机电脑相看两厌到觉得可以翻一本书来看看了,于是以两天一本书的速度疯狂吸入从暑假下单之后就没有碰过的书。

 

2019年继续是与“书籍”这些有真实有分量的物件与“读书”这件可抽象可具象的事“角力斗争”的一年。

 

记忆中从来没有美国教授对我说过coco,你对这本书的理解角度是从根本上有偏颇的”,可是在孙宓教授的叙事学课上她曾经几次委婉对我提出相应的建议。

 

在成为一个比较文学专业学生之前,我一直在进行着自助式阅读,书亦师亦友,总要联系到自己身上来才能稍作分析与理解。另一方面,在西方文学的范畴内大多接触到的都是十九世纪个人主义小说兴起后的作品,读书过程中下意识的习惯就是必须要把自己带入进一个或切换着带入进多个主人公的角色中,而读完一本书之后下意识问自己的问题是简单的“我从这本书的主人公与ta们的经历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对我个人有什么影响?”更简单粗暴一些,“读完这本书之后我成长了吗?”(当然,我也海量摄入网络文学,这时娱乐至上,读完就睡。)后来才知道这种成长型小说是现代性的产物,在阅读长河中我的阅读习惯仅仅是一个婴孩。

翻开书的第一页就陷入一种和自己较劲的过程,一定要读到最后一页。虽然不知道摄入的是个什么营养,但反正一定在摄入营养就对了,有益无害。读完一本书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就紧接着读下一本书,中间的空白期时常伴随着内疚自责感“哎呀呀,你在原地踏步啦”……在我极其有限的自制力的鞭策下,一年中课内课外勉强能读个七八十本书(以及无数教授不布置我肯定啃不下来的学术分析secondaryarticle),然而年末做统计的时候还是觉得惭愧,因为并不是每一本书都给我带来了洗心革面的影响,更多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放缓速度与书成为朋友,就已经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而拾起下一本了。(一年做一次的原因是,我认为保持自己的自觉性和在有大目标之下的低压自由环境很重要,因此没有读一本记一本给自己立kpi的习惯,反而比较习惯跨时间跨阶段性总结)

 

我和孙教授在开学的时候就谈过这个问题。相较于我在哥大前两年喜欢一星期布置整整一本书的教授们(无一例外),这学期偶然遇上的所有教授都是少读精读的信奉者,直接导致的结果是我上了六门课却比上四五门的时候阅读量小许多。

开学不久重读了我大一上lithum(哥大核心课程中的masterpiecesof western literature/西方文学经典导读)时最喜欢的奥古斯丁的《忏悔录(confessions)》,那时一气呵成的读完被他自我批判的深度与勇气所震慑到。做人不做坏事还不够,连每一个不良动机都要拉出来鞭挞,就连小孩的啼哭、无理取闹都可以被犀利的恶魔化。第二次在孙教授课上只做了个别篇章的选读,上课讨论的时候孙教授特意让我们留意奥古斯丁的叙事顺序和叙事逻辑,以及书中人物出现的篇章。这次我发现奥古斯丁对身边的亲人也好、挚友也好、精神领袖也罢,其实都是处于一个利用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前言后语或者感情流露,任何关于他人的描述都仅仅是因为这些人的行为言语使他自己更接近上帝一步了。在“使用”对方之后似乎就能马上将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故事中剔去。一本我曾经喜欢了许久的书就在冷静的结构分析之后落下了神坛,我还是喜欢奥古斯丁的精神追求和对自己难能可贵的严厉,但却不再认可他接近追求的方式。

其实奥古斯丁对于身边亲人密友的态度何尝不是我很长时间内对书籍的态度?不自觉中一直经历着一个“剃掉多余的、留下我想要的”的过程,大部分被我遗漏,或是说当时当下的我还没有能力接纳的片段并没有真正挑战我的视线。有幸在孙宓教授的课上不断遇到自己不喜欢的文体与题材,并且难得有机会仔细审视为何不喜欢它们。

 

一本我受益颇深但是就是喜欢不起来的书是狄德罗的《jacquesthe fatalist》(中文译名是“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书中内容直白如书名,讲的就是jacques和他的主人的故事,两个人骑马去完成一个自始至终读者都不知道的任务,一路上jacques讲述他的爱情故事,不停被打断,把书合上了故事都没有讲完。

这算是个什么故事?我翻了这两三百页到底干了什么?不是不能接受flatcharacters(平面任务),只是全书全是flatcharacters,连一个立体人物都没有,有的只是作者时不时跳出来对读者的调侃,全然是一本为了反小说而写出的小说?我实在咽不下这一口狄德罗自作聪明、卖弄高读者一等的高姿态的气。因为叙述人实在是过于高姿态,我整个阅读过程中并不知道jacques的故事有多可信。上课一开始我便提出了我的无奈与努力压抑的愤怒,这就有了孙宓教授的箴言“coco,你对这本书的理解角度是从根本上有偏颇的。也许作者写这本书就是故意不创作立体人物,而是逼迫读者将每一个平面人物与他们的对话当作一个寓言来读呢?”

 

旅途的百无聊赖、令人头疼的突发事件、鸡同鸭讲的空白、逃不过的断断续续,令人不耐烦却无比真实,真实到我简直怀疑这个十八世纪的思想家提前预言了二十一世纪女大学生的生活。

这不就是我在旅行中的感受吗?与未知世界里美景美食并重的是一个不仅合拍,并且有深度了解的可能的旅伴。在火车上、飞机上并排坐着,在airbnb的床上并排躺着,在河边并排散步着,并不用像进餐时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只需要留一只耳朵给对方的故事。有时候甚至是将后脑勺留给对方,大半个身子都贴近窗口去看窗外的风景,对方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总以为自己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每星期不忙的时候也尽量留一个晚上什么都不干,烧一壶热水请一两位好友来房间喝茶聊天,但现在想来,许多交心的谈话并非在饭局茶局上发生的,而是在并排发呆或行动着的时候。

你说,不必时时看着我的眼睛,确认我有没有走神,我总在那里等着听。

我说,我也不必在意你会怎么看我,不用怕你的表情走漏对我措辞不当的不适。

能心甘情愿被绑定在一段旅途、一个空间里,本就是与心甘情愿看着对方的眼睛一样的无声契约。

 

打住,打住,打住,快把我的矫情给打住。

实在是对不起,二十多岁的人了,我还是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糖化”文字的冲动。

以上这么理解固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本书的核心是讽刺人类大多语言交换的无意义——俗称“废话”。在文末jacques与他的主人在聊天时又跑了题,在跑题的途中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主人,我们为什么在谈这个?(与他的爱情故事无关的插曲)”他的主人也不知道答案,jacques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你提起了这个话题,我便本能的想要回应,因此就顺藤摸瓜的聊跑题了。”可悲的是在意识到人对“惯性”的屈服与“回应”的非必要性之后,jacques和他的主人继续在跑题马拉松上踌躇满志。

当然,学生物学和社会心理学的朋友(我自己曾经也是其中一个)会告诉我,八卦、废话是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的重要基石,人类正是在嚼舌根子的过程中与身边的族群伙伴建立了忠诚的亲密关系。

再回到我之前的“糖化”理解的情景中:

我与一位朋友坐飞机,她在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她的感情经历,而我看着天边的云突然大叫了一声“天呐!你看那朵云,像不像a(一个共同好友)家里的小狗,太可爱了!”

我的朋友出于社交本能和礼貌大概会回应“是啊是啊,我去年暑假刚刚见到了a家里的小狗,真的是哈士奇里最乖的了,我也想买一只。”

我接着说:“哎,我从小就想养狗,可惜爸妈嫌脏,因此我们家从来没养过宠物”

朋友可能会几乎凭本能回应“是啊是啊,我也很羡慕家里有宠物的人”

……(改编自一段相似的真实对话)

我们可能会继续回到她的感情话题,我的朋友大概也不会介意我时时会有的无厘头与跳跃性思维,甚至这只像看似无关的小狗的云可能会像《追忆似水年华》中对细节的珍惜一般为她的讲述增添灵感,成为故事的一个重要元素。

但这毕竟是我与我的朋友,之所以是朋友而不仅仅是路人正是因为在这段关系中除了空白无意义的文字,还有一些更核心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废话说着说着、跑题跑着跑着,还是要“回去”的。若是没有核心,紧随着动物性本能的不断说着,不断接着话(也不断跑着题),那么便是一出狄德罗的闹剧。(当然大概有许多读者并不觉《jacquesthe fatalist and his master》是闹剧。)

说话如此,读书也如此。生活中到底有多少是必要,多少是牛顿的运动定理?人不受控制的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中被推搡着,陀螺般一辈子说着废话。

能不冷场的说下去,能一口气读完一本接着一本的书是一种为人称赞的惯性,但能停止惯性、知道为何停止何曾不是一份更困难的修行?

 

在纪录片中有一个种类叫做processgenre(上网找了一圈,似乎还没有中文翻译,暂且翻译为“过程类别”),即胶片记录了一个本身不一定有意义的过程,但因为这个过程本身是在发展的,就能吸引着观众目不转睛的看着。人们对变动的、在发展的事物有本能的依赖与倾向,聊了一个小时不知所云的天大概与刷了一小时的抖音在这一点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吧。(我不是抖音用户,也不知道大多数人在上面看的是什么内容,只是前年回国偶然看到地铁上旁边坐着的人在反复看着一个组装水管的过程,惊呆了。我猜想大概是一个水管零件零售商,整个短暂的视频内容便是如何将型号相同、不同颜色的水管部件接在一起再拆掉。我相信旁边的这位大爷也不是相关行业从业者,出于什么样的动机看的如此入迷呢?接下来一个星期我和父亲去临近的城市旅游,难得在国内打出租车,早高峰好不容易上了车,司机师傅全程一边和我们闲扯着,一边在车上开着抖音还能不断切换。一趟下来我心惊胆战,不知是应该感叹司机驾车技术好,还是担心抖音在司机圈里普及下我出行的生命安全。)

 

这是上个decade我最后的一节文学课在我们总结本学期学习感受时我提出的点,措辞没组织好便想抓紧这最后的机会说了(做了一个电影这个体裁与文学的对比,当然没有提到抖音),结果是不知教授与同学们听到了多少,而宝贵的课程时间却被我的“废话”用完了。在提醒自己少说废话的路上,我不知说了多少废话。想着2020开年一定要去给教授道个歉。

 

在未被绑定的自由中,守着一段关系的核心。

2020年,少说废话,继续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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