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o

隔着手机去看海

你信邪吗。

我不想信。

 

• 0.      

有幸在2020年的尾巴结识了《stay gold》这首歌，断断续续单曲循环了好几天。

“大好きだから

なん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因为最喜欢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于是马上超越了雪の華，超越了wiing wiing，成为了我的冬季歌曲top pick。

半夜上头到不行的时候，无比激动的和朋友分享了我对这首歌的喜爱，他马上打趣我“会喜欢这首歌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快说出你的故事”

我一愣。没有对他有所保留的意思，再说也无意放过讲故事的机会，只是真的没有什么故事。拆开看也许很少女心的歌词在一位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声吟唱下只像是温柔的羽绒被。不需要受过伤才需要疗伤；也许还没到雪中送炭的地步，穿着羽绒服只是稍微指尖有点发凉也可以贪恋温暖吧。

没有什么故事发生的2020年，我却如此贪恋这首歌的温暖。

 

• 1.      

“上一次在同一个时区跨年是好久以前了”

我的脑子马上把“好久”process出了一个数字，过了几分钟才发出——“七年了”。

其实你一说话我的脑子就会蹦出好多信息，记得那天穿的衣服，记得那天零点的灯光，记得我鬼使神差的抓起手机打了电话，你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新年快乐”后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挂了，时长不超过三十秒。

你看，我的老毛病又来了，无限联想，其实左不过是字面上的鬼使神差四字，左不过是都有空而已，也许那天我或你再专注一点看电视就没有这个情节了，没有也挺好的。所以还是给一个没有主观臆测的客观描述比较好——“七年了”。

没有回忆、没有联想的七年了。

 

多说不如少说，我告诉自己。

咀嚼沉默也是一种陪伴吧，背景音乐都通通关掉。

 

末了掂量良久，还是说身体健康又不违心又不逾矩，不用考虑我是不是说多了。

“新的一年注意身体，真的”

“为什么让我注意身体”

一时语塞，这么self-contained的一句祝福也能逼我打开联想空间吗？含糊中我便没有回复。

第二天，对方给我发来了一张在我们互祝新年快乐前几小时他在医院看病的单据。

千万句祝福里抑制自己挑了一句，都能这么恰巧。其实我宁愿自己挑了一句别的话，因为希望你无病无灾。

你信邪吗。

我不想信。

 

• 2.      

2020年开年准备治一治自己泛滥的想象力和联想力（学名——想太多），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开始可以控制“矫情”的泛滥。

很想说的话可以写在长信里，然后决定永远都不寄出这封信。

你说在翻我几年里寄的信，我也可以选择发几个语气词和几个表情包。其实不是不好奇你读信时的心情的，也不是不好奇自己更年少时的模样。

“coco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没有准备好相应心情的我也可以选择说一句谢谢，而不说“我也最喜欢你了”，因为“好”喜欢、“很”喜欢，甚至“喜欢”本身都比“最”喜欢更真实。

你在文字里分享的一段歌词，正好是我循环了一整个季度的曲调（网易云音乐为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句“我也很喜欢这首歌”足够了，至于有多喜欢，在哪些时候单曲循环着它，你不一定想听，也与你无关吧。

 

看，我的感性魔法也是可以控制的，我不用被它拽着跑。

从来都不是被你拽着跑，只是被它拽着跑而已，从来就与你无关不是吗。

 

“真的好讨厌自我感动的自己啊”

这话我说了无数遍，2020年终于不再有讨厌自己的理由。我把它称为我的“去神圣化”project，我看其他人平实的对待生活 as it is，平实的快乐，不也很好吗？没有想象、期待、回忆加持的现下的快乐，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反而更加珍贵？

 

• 3.      

这种平实的幸福包括陌生人带来的幸福。

在长达半年的足不出户与长达三个月的日夜颠倒网课之后，我一度担心自己真的变成开玩笑时说的“网瘾少女”，怕互联网让我陷入只输入不输出的惰性，怕社交媒体把我所有的敏锐性与本来就不多的创造力如黑洞般吸走。

事实证明没有。读长篇文学著作都经常几个月后记不得主人公名字的我，在跨年的时刻却清晰的记得过去一年里一些网友与他们的故事。

沉迷于关注一位情感博主，与普遍的情感博主不同，她从不给出建议，只是将她的账号用做一个匿名留言的平台，将读者的故事不加修饰的po出来。前段时间有一篇引起了激烈讨论的故事，大家纷纷争论主人公做的决定应该不应该，底下有一位网友这样回复“我有过类似经历，只是我选择了容易的路，选择了妥协，这是我贪念温暖怀抱的必然代价吧，任何选择都有其代价，祝福平行世界的你。”

我楞楞地看着“祝福平行世界的你”这八个字止不住的流眼泪。互联网营造出来的不一定要是单方向的看与被看，不一定要是赚取自恋的快感与满足偷窥欲，偶尔它也会有真实的“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的时刻，在三维世界里用善意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这种祝福超越了“rip”这个单词或是时常刷屏的合掌祝福的表情，不是藏在固有表达方式下的表态或是战队，在千万条声音里终归回到一对一的交流。

 

于是，在跨年的晚上，我为在疫情期间意外怀孕的法国数学博士网友祝福（前些天刷到她几月前已顺利生产的好消息），为写研究院“指北”系列的网友祝福，为形容心仪的耳夹为“特别金碧辉煌、特别凡尔赛、特别薄命”的可爱网友祝福。

碎片化阅读里结识的他/她们，从不是我生活里的碎片。

 

• 4.      

去神圣化也可以解释成把更多“神圣”的时刻留给自己。

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容易被turn off的人吗？我自己也是越长大越发现的。

黑暗里突然亮起来需要被关注一下的手机屏幕。

相对无言时对餐厅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的吐槽。

拥抱告别时比计划中早到了一分钟的计程车。

……

黑暗依然静谧，相对无言依然有默契，拥抱依然有余温，只是事后这些小小的割裂的时刻总会不经意在我脑海里跳起。

到底要怎样才算两个人共同拥有了一个“神圣”的时刻呢？是不是去“计划”它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可我又好喜欢过生日、过节，喜欢按照约定去见一见许久未见的朋友，喜欢准点送祝福。

于是我与《stay gold》共度了一晚上，我与这首歌共同拥有这个神圣的时刻，这点我很确定。

 

• 5.      

说是神圣的时刻，可是在你问我此刻是否快乐时，我诚实的回答了并没有。零点了立不下new year resolution，新年的第一个早上也无心许愿。

我只是觉得飘、浮、空。这一年就这样又沉重又轻飘飘的过去了。

 

那去看海吧。你说。

心中起伏大多在海的波浪里消失。

偶尔却又有起波澜的时刻。

 

你说的对。它的确宽阔到可以吞没那些琐碎的闪光或事琐碎的失望，但它也宽阔到可以容纳再宏大的“神圣”。

不知道此时在我眼前出现的海和在你眼前出现的海是不是同一片。

不知道你是在幻想阴天灰色的海绵和稀疏的人群，还是夕阳下不断卷起金色的海面与依偎的情侣，还是悬崖峭壁下没有沙滩没有船、空无一人的海。

不知道你的视角和我的是不是一样。是在平视海面，在天空中俯视它，还是潜在水下分不清西北东南。

你提起海的时候，我眼前出现的一片黑暗的水域，天上一轮白色的月亮，黑白二色却没有觉得很冷，我正在往水里走。

 

不想信邪。

但你还是好懂我。

不，按照“去神圣化”project的宗旨，我应该说——

海还是好懂我。

只是今年的这个时刻鬼使神差的我们都一个人闲着。

只是你也恰巧在看海而已。

 

如若有一天，我们真的一起去看海，我也许会觉得阳光刺眼、海风泛咸、海水凛冽，也许我想听的bgm也许和你不是同一首，我也许会在看着海还是看着你说话之间分神。这样想着，还是就在屋子里隔着手机“看海”好了。